史记：卖蔗翁

文|周明华

南通有卖蔗者，年近七旬，尚能骑行于市，穿行于车马喧哗之中。单车瘦身，除铃子不响之外，全身均响，叮叮当当。车如黄牛，堪负百余斤蔗。蔗插于自留地，风雨浇灌，长成熟林。撕开青皮，蔗甜如蜜。盖负重，车摇不能骑，翁亦推车沿市而行。

辛丑年己亥戊子日，翁推车于某闹市，边行边谓民曰：“吾所市蔗者，均脆甜可口，系自家地所种，不施农药，不拔苗助长，足月熟之。不甜不得银”。于是围者众，纷纷拾蔗而掂之。有小生妙女直接购蔗，翁停车揣下车支架，撑着单车摇晃巍巍，旋即终于停住。卖蔗翁取下弯刀，飞速划掉蔗皮，嫩白如雪，再斩成数节，递与小生少女。雪牙一咬，满口甜浆沁润。购蔗者满意而去，连声道谢。蔗翁指蘸口水，清点纸币，揣进兜里，满足之情，溢于言表。

入夜，天寒。翁欲再等顾客买蔗，推车步行。突然寒风一阵吹来，一群印有“静通市容”字样之黑衣黑帽者，卷风般鱼贯而至，一边疾走，一边高声喝之：“老者，何不听劝，此处毋卖蔗，尔等偏要推车碍道。”翁回之：“吾何道挡之，吾系边行边售矣。”说是迟，那时快，一群“市容”围住车翁。不再嚼舌，直接伸五爪扯蔗，群人几拉几拖，捆蔗转瞬即逝，车上空空如也。倾刻，寒风裹挟灰暗，蔗们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翁大惊，呼天抢地曰：“吾数月培蔗，一锄一禾，养成大蔗，尔等粗鄙不堪，还吾蔗来，还吾蔗来”。此群孙辈哪听此声，再已卷蔗归仓，清点货量，笑逐颜开矣！

翁看蔗回无望，悲从中来，气自丹田而生，直冲脑门，但面对这群体壮如牛之后生，哪敢以力拼之，夺蔗而归。无奈，一日白白营生耳，数月培蔗白劳矣。一股酸水沁鼻，翁如一幼齿般，嚎啕大哭：“吾之蔗啊，吾之蔗哟！”呼天抢地，惨音配寒风，刺鼻似针芒。旁人视之，掩面而泣曰：“何能如此，谁家无老人，谁家没父母？尔等心比天寒，手比贼贱，行逾狼狠”。有人举机抓拍，边拍边泣：“当代竟有卖蔗翁，伐薪推车南通中。”

事不宜迟，拍后快发网络。翁哭惊天下，视频上热门，瞬间激起千层浪，网络一片低泣声。大雪纷飞，网砖直奔南通而去。舆情浪涌，骂声阵阵。衙难闷声，即令当事者登门致歉。后翁回应，即便道歉，吾亦不谅，行太恶劣，让人愤之。民建群三百人丁，齐聚卖蔗翁。翁破涕而笑，自行车随翁晃摇。感激涕零于公之改错，平民善心之倾情互帮。

太史明曰：

呜呼！余观蔗翁，年迈之岁，乡野村老。莫闻蔗翁有一文老薪，只闻柳氏传志年入亿金养老身。可怜身旁自行车，躬腰推行过闹市。一车蔗，百余斤，熟料群人不足惜。卖蔗钱，补家用，年已暮，不肯休。南山有卖炭翁，南通有卖蔗翁。全市街巷遍览，推车一路晃悠，尝苦酸滴满汗，行世间唤吃蔗。然，人生游一遭，恍如一晌梦。民如水也，能载舟，亦能覆舟。若不能扭转之，继续转包服务与责任，稳当二道老板，恐翁之恸哭，已难冲上热搜欤！